“你们的任务是你们的事情。”严冬凉飕飕地看着那些人,寸步不让,他的目光又落在老墨身上,“你也是。我不管你们作战部是怎么特批的,医疗部和作战部同级,互相不能管辖。我没有收到上级通知,所以办理正式交接以前,他是我的病人。”
打一开始,老墨帮沈让跑北舟城就是指着对方的医疗条件,今天更是一心想着北舟城的医疗组来了能帮上忙救人,这会儿看着严冬,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这么死板,救人重要——”他走上前,压着脾气地当说客。
严老大白了他一眼。
“你懂个屁。”严老大慢吞吞地吐出一句。
他又转回头,看向北舟城医疗组那些人,“你们要看病人,有三个条件。第一,不许携带药物进病房,所有进去的仪器都要经过检查。第二,所有治疗方案、医嘱由我们的大夫双重审批,你们获取到的病人信息对我们全部公开,并且不能带走。第三,所有医嘱、操作,由我们朝城的护士执行。特殊操作也必须有我们的医护在场。”
医疗组领头的医生冷笑了一声。
她朝穿着战术服的特勤组做了个手势,那两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去钳制严冬两侧的手臂。严冬的火气顿时冒上来,朝着一人肚子上就挥了一拳。他的身材放在普通人中算是相当高大健壮的,这一拳也算是有劲儿,但北舟城特勤组的人连身形都没有摇晃一下。
老墨眼睛一瞪,瞬间出手,“你们干什么!放开他!”
一人转而迎向老墨,另一人已经把严冬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严冬拼命挣扎,却被扣得极死。
“放开他。”
伴随着这一句,病房的门猛地被推开,发出一声不大的“咔哒”,却在此刻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游子龙站在门边,他的视线径直穿过灯光昏黄的走廊,落在医疗组与特勤组那一列穿着统一战术服的身影上。他的视线越过走廊,落在那些人身上。坚实的精神力同时释放,空气里浮现出一层近乎黏稠的压迫,那是与向导结合后的精神力增强,巨浪翻涌,像如一堵无形高墙。与此同时,哨兵的信息素裹挟着浓烈的紧绷与焦灼,像被点燃的铁锈味一样,灼人喉咙。
走廊另一端的特勤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他。
“进来。”
“都进来,他也进来。”他指着严冬。
“你们最好遵守严护士提的要求,治病救人可以,如果有多余的动作,我会杀人的。”游子龙的声音穿过走廊,他眼神不善,面色憔悴,最近他瘦了很多,颧骨在灯光下投出微弱的阴影,加上此时表情凝重,脸上的天真青涩一扫而空,五官隐隐透出冷硬和锐利。
他从前总带着笑,此时却满是戾气,沉得像枪口火药未散的硝烟。
蔡清说沈让做出这样的选择,是放弃了未来。
其实大概有很多人能理解沈让。一开始游子龙也是理解的,他亲眼见过沈让经历的那些苦,他知道沈让有一万个放弃的理由。可他在病床边上回忆了认识沈让这大半年来所有的事情,忽然改了主意。
一直以来,没有任何巧合,甚至没有人做错什么,可事情还是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因为这一切根本不是沈让的选择,从头到尾,沈让根本就没得选。
可他不喜欢北舟城,沈让也不喜欢。他决定给沈让创造一个更好的选择,虽然现在还没想到办法,但总会有的。
总会有的。
脚步声随之响起,医疗组鱼贯而入,仪器的车轮碾过瓷砖地面,发出细碎的滚动声。饶是他们动作再轻,沈让还是感觉到了很多人的气息。他眉头皱在一起,苍白的嘴唇颤了颤,眼睛茫然地张开,不聚焦地从变换的光影中寻找熟悉的人。严老大脸色黑得像烧糊的锅底,站在门口,特勤在他身后不远。
游子龙从人群中挤出来,调整了语气和呼吸,才低声开口。
“让让。”
“医生来看看你,你什么都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他俯身用鼻尖碰了碰沈让的侧脸,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吻在沈让眉心,像宣誓,又像哀悼。他语气温柔极了,与刚刚那个出口威胁说会杀人的哨兵判若两人。
他用不大能抬高的左手握起沈让的蜷缩的手,那只受瘦削蜷曲、僵硬冰冷。指节间有长时间卧床留下的压痕和干燥导致的死皮,他轻轻摩挲那骨节,在床边坐下,又用手掌轻轻拍抚着沈让的肩臂。沈让终于在他沉默的陪伴中闭上眼睛。
好一会儿,游子龙抬起头,目光转向医疗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