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走吧。”裴永常被那狱卒猝不及防的一推,腿脚不稳,险些被推倒在地。
他抬头望了望炙人的日头,眼睛酸涩的眯起。
“常儿!”刘氏看见还在地上呆愣地坐着的小儿子,肿的跟核桃似的双眼又开始扑簌扑簌地落泪。
“行了,孩子都平安出来了,你还哭什么,让人笑话。”裴禛寿察觉到人来人往的目光都在朝他们这里看,脸上有些不太自然。
“孩子受了这么大的罪,你还在说这些没用的!”刘氏狠狠剜了裴禛寿一眼,岳妈妈陪她上前将裴永常扶起。
“此次你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全仗着郡王出手相助,你择日得去郡王府上亲自拜谢。”裴禛寿捋须严色道。
裴永常闻言,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挂上一层阴霾,“是。”他低下头,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张精致明媚的让人移不开眼的脸,无人看见他脸上此时的表情。
“人放出来了?”裴永昭手里的卷宗看了一半,他按了按发酸的眼睛,面前的桌案上还铺陈着厚厚一摞。
“今日一大早,宗人府便放了人,大老爷跟大夫人去接的。”荣盛在一旁伺候着,外面的消息也灵通得很。
不仅是看在大伯父的面子上,到底也是因为自己的婚事,牵累到的裴永常,裴永昭自然是尽心将他救出来。
裴永常那件案子其实算不得什么高明的栽赃手段,倒是极符合五王爷裴世瞻平时嚣张跋扈的行事风格。
案件从兵马司衙门转出后,裴永常被关押在宗人府,那尸身则是留在了刑部,刑部找来的仵作在验尸后,将死因归咎为后脑勺受外伤击打而亡。
但裴永昭派人调查得知,与裴永常饮酒暴毙那人自出生便有心疾,早在从五王爷府上离任时,郎中把脉就说他恐怕过不去今年冬天,所以才请辞回家静养。
裴永昭派人去查看过尸体,那人后脑勺确实有一伤口。但他的死因到底是因为后脑遭受重击还是心疾,还是得再派其他仵作再次验尸后,才能确定。但那死者家人不同意验尸,裴永昭也是使了些其他法子,才再次让仵作前往刑部验尸。结果正如他事先猜想那般,裴永常与其饮酒后,两人发生争执,虽然动了手,但那人死因却是激动后心悸而亡。
手中的卷宗虽然打开许久,但是裴永昭却看不下去。他总感觉这一系列的事,解决的好像过于简单。
就算他裴永昭手中有对五王爷不利的证物,但五王爷本已经布置好一切,就等着逼他选择,以他一贯嚣张与势在必得的性子,不像是会突然服软的。
从闲云观回来没几日,五王爷因为他与沈云漪的婚事找他麻烦的事,不知怎的传入了皇帝耳中。虽然面上没有言明,但是皇帝还是以五王爷办事不力,耽于享乐为由罚俸半年,禁足三月。
有了皇帝的训斥,原先放荡不羁的五王爷一下子乖觉起来。至于裴永常的事,也无暇再过问。
五王爷收手,原本刑部坚决的态度也松缓了许多,裴永昭安排的仵作才能够成功重新验尸。
这件事从头到尾,裴永昭还未来得及做什么,有只手便已经替他将此事捅到了御前。
有了那天他在闲云观的威胁,五王爷此时说不定猜测是他将此事捅到了御前。
往后这梁子结下,裴永昭得早做打算,毕竟有一件事他裴世瞻说得没错,他是皇子,这是裴永昭改变不了的事实,若是他登基后,以两人的积怨……
思及此,裴永昭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原本父王的案件得以解决,他恢复爵位,还以为以后能过些安稳日子。但是恐怕事实并不能如他所愿。
好在如今暂时太平,他眼下最为重要的事便是迎娶沈云漪。
“王爷,庆北侯着人送信,他与老侯爷已经从迁州出发,预计在六月末抵京。”
听闻他亲事已定,远在迁州的外祖父来信,一定要来观礼。
外祖父的身子虽然经绛珠调理,已经好了许多,但是他年事已高,年轻时积攒下的旧疾并不能根治。迁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长途奔波劳苦,他年纪大,一路上花费的时间自然要更长,便提前安排出发。
蒋敬安作为新任庆北侯,入秋后也要回京入觐,此次因着裴永昭的婚事,便也随着老庆北侯早些进京,也方便沿途照护。
当初蒋彦铮携部下叛变,扰乱西北四州整整两年。穷途末路之际,是蒋敬安亲自动手将其了结。也因此,他与蒋彦铮虽为父子,却有手刃敌军将领之功。又有老庆北侯亲保,庆北侯的爵位便落到了他的身上。
裴永常回家后,倒也没有犯倔脾气,隔日真的随裴禛寿来舒郡王府上给裴永昭道谢。
听完下人的通报,正在书房练字的裴永昭放下笔。
他们在正厅等着,裴永昭进来后,裴永常便略显局促的站起。
“二哥不用拘礼。”
“你二哥从小便性子内敛不善言辞,但是你们俩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你们兄弟们往后要互相帮衬才好。”裴禛寿放下手中的茶盏,看见他们兄弟和睦,心中也甚是宽慰。
“是”
“……是”
裴永昭看向裴永常的眼神充满探究打量,对于自己这个堂兄,裴永昭始终感觉他对自己有一股淡淡的敌意。
裴禛寿去更衣,裴永昭与裴永常在厅内静坐着,啜了口茶,裴永昭眼眸微抬,“二哥,大伯父书房用的香倒是好闻,听说是二哥给的,不知二哥从何处购得,本王也想派人去买些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