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哉善哉,大家也不过都是各为己利,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左右不过是为了图个心安。”颂空惬意地品茶,一边还随手翻看着千金难求的苏公子的初稿。
苏箐宁揣摩颂空话中含义,心想着这倒也没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入了这红尘俗世,谁又能真正地一身无垢干干净净?总得在身上沾些尘土去。
“不错不错,今日这篇,写得不错。”颂空一目十行,看得迅速。
苏箐宁与颂空这一点倒是差不多,看东西虽然快,但是仔细,且几乎过目不忘。
往日里挑三拣四,嫌七嫌八,最爱将苏箐宁贬得一文不值的颂空竟破天荒地说了句不错?
苏箐宁一时半会儿没出声儿,心想着怕不是在这禅院里呆得久了,把脑子待坏了吧?
“不错?颂空?你是颂空吧?好大的胆子,皇城脚下,佛祖面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敢夺颂空的舍?!我不管你是何方妖孽,现在立马从颂空身上下来!”苏箐宁竖眉瞪眼地对着颂空就是一顿乱指。
颂空对神经兮分的苏大才子早己见惯不怪,只是淡定地继续快速翻阅苏箐宁那几张乱七八糟,涂涂改孜的文稿。
“你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怎么这文字变化与先前截然不同?”
听得这话,苏菁宁吃惊,越发相信了颂空就是有看透人心的本事:“你,你如何得知?”
颂空似是知晓她心中所想,一句话就又戳破了苏箐宁之前的坚信:“你之前所用稿纸都是两三文一张的破麻纸,墨水用最便宜的五文一两的松烟墨,如今又是玉版宣又是上好的八宝五胆墨,就你那扣搜的性子,怎么可能给自己用这么贵的东西?定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搞明白了颂空言之凿凿的理由,苏箐宁泄气道:“也不能算什么特别好的事情吧。”
然后就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简略地与颂空说了一番。
“那裴翎虽然好吃懒做,喜好玩乐,不通音律,文不成武不就的,但好在品性还不太坏。”苏箐宁嫌七嫌八了一堆,最后还是看在裴翎是个没娘的可怜孩子的份儿上帮他说了最后一句好话。
颂空听完嗤笑一声:“你倒是挺会享福,好处尽叫你给占去了。”
苏箐宁腆着脸道:“这怎么能算是好处叫我给占尽了呢?我这可算是卖身给镇南王府了好吧!”
颂空上下扫她两眼,嘲道:“就你?能值几个钱?卖了你都还不上这一叠子笔墨钱。”
这会儿子换苏箐宁不满意了:“我怎么就不值这一叠子笔墨钱了,我堂堂苏大才人我的文章可不比这些东西金贵?”
颂空直白道:“人家镇南王府可不需要写禁书画春宫的媳妇儿,你到了镇南王府还不是只能吃白饭?”
苏箐宁:……死秃驴老是拆她的台。
“……喂,我说和尚,你不会是因为嘴贱怕被人打死才来了这清隐寺做的和尚吧?”
颂空道:“阿弥陀佛,非也非也,贫僧自小在这清隐寺长大,做和尚就是贫僧从小到大的心愿。”
苏箐宁彻底熄火了,真是没想到,普天之下,还有人将当和尚作为自己的心愿?当和尚有什么好的?又不能吃肉又不能喝酒的。
颂空将稿子还给了苏箐宁,道:“笔下文字有了情感,那才算是好文采呐,苏公子还是有所欠缺,或许应该去外面走走,领略领略大山大川的风光神韵。”
苏箐宁伸手接过,随后道:“可我早在书中读到过许多名山大川,见识过北方冰山,南方流水,这难道不算领略?”
颂空最后看她一眼,闭上眼睛道:“亲身感受又怎会与感悟他人之感悟相同?”
*
苏箐宁掀起裙摆踏出清隐寺的门槛,寺内香火旺盛,出了门还是能闻到身上携带而出的隐约檀香,像极了在佛前求得的护佑,一丝一缕绰绰地绕在身上,一会儿便无影无踪,不晓得是散到哪里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坐镇南王府的马车,而是搭了一辆老大爷赶着出城的驴车,这如今怎么回去倒还真成了个问题。
原想着清隐寺香客众多,届时随便找位夫人小姐的顺便送她回去就是了,谁知不知怎的,今日的清隐寺格外地冷清,除却最开始见着的镇南王妃,她就没看到过除了她自己以外的第二个香客。
怎么回事?清隐寺不会要关门了吧?
苏箐宁本来想着要不问颂空借一下寺里进城买菜用的牛车,转头又想起来那那牛上个月被卖给别人了,颂空这个抠门的死秃驴,为了省那点钱,勒令寺里的小沙弥都走路进城,一来可以锻炼身体,二来还可以让他们少买点用不着的东西。
苏箐宁泄气,无奈只得暂且沿着荒无人烟的官道先往前走,将希望寄予在路边突然出现一辆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