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冯府。
高高的院墙。
晨光熹微,蝉鸣初起。
冯家大小姐冯宝珠正手脚并用地扒着墙头的青瓦,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家主书房的方向。
天刚蒙蒙亮那会儿,她就瞅见自家爹爹冯寻之——那个平日里板着脸、最重规矩的家主——竟亲自引着一个非本家的男子,推开了那扇连她大哥冯宝玉都严禁踏入的书房门!
这是很不寻常的!
这个书房平日里爹爹三令五申,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甚至连她的长兄都不得入内!
如今他却带着一个外人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公平!
她使劲踮了踮脚,伸长脖子往里瞧。
当那男子的侧脸终于清晰地映入眼帘时,冯宝珠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这张脸……她认得!
在尹天雪的婚宴上,春花曾与她介绍过,他是尹天雪夫君的大哥,名叫童博!
“嘶……”冯宝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可以进入家主书房啊?”
“小姐……”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她脚底下传来。
丫鬟环儿正苦着脸,用尽全身力气托着自家小姐的绣花鞋,充当着临时的人肉高凳。
“好了没啊?我要撑不住啦——”
“哎呀环儿,好环儿!你再忍一忍嘛,马上,马上!”冯宝珠嘴上敷衍着环儿,视线仍然牢牢盯着书房的窗户。
透过半开的窗户,冯宝珠窥见她那个向来威严沉稳、不苟言笑的爹爹,此刻竟激动得手舞足蹈!
他手里攥着一串银色的钥匙,对着一个古朴的大木箱子比比划划,满面红光。
——爹这是咋了?发癫了?
——嗯?爹怎么还哭了啊?!
——哎哎哎?她爹怎么还给童博跪下了?!
这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冯宝珠目瞪口呆,她情不自禁地摇晃了两下身体。
原本就很勉强才把自家小姐抬到墙头的环儿终于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双腿一软。
“嗷——!”冯宝珠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惊慌失措地挥舞着手臂,向后栽倒下去。
“砰!”一声闷响,两人摔作一团。
虽然有环儿在下面垫着,我们这位金尊玉贵的冯大小姐还是免不了遭殃。
她细嫩的手掌心在落地时,被地上的碎石砾子狠狠划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立刻淌了出来。
——这伤口划得不浅。
“啊呀小姐!”环儿惊呼,“你手流血啦!”
“嘘嘘嘘——”冯宝珠顾不上手疼屁股疼,一把捂住了环儿的嘴,“你叫那么大声干嘛?!生怕我爹不知道我在偷听啊!”
然而,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宝珠。”冯寻之低沉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冯宝珠身体一僵,捂在环儿嘴上的手也忘了松开。
主仆二人像被施了定身法,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扭过头去。
只见冯寻之背着手站在那里,眉毛紧紧拧着,显然对女儿这副扒墙头偷听还摔得四仰八叉的模样极为不满。
而站在他身侧的童博,倒是笑得如沐春风。
“嘿嘿……”冯宝珠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讪讪地松开捂着环儿的手,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爹啊……”
——
冯宝珠被单独带进了那间神秘的家主书房。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到这个地方,难免对所有的一切充满好奇,目光不停打量周围的事物,就连手心的刺痛和屁股的余痛都不管了。
童博看着浑身透着不安分劲儿的冯宝珠,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同样活泼跳脱的心上人,眼底笑意更深。
他将腰间的阴阳双剑抽出一把,在冯宝珠茫然的眼神里走到她面前。
“还请宝珠姑娘借手一用。”童博的声音温和,目光落在她那只还在渗血的手掌上。
“爹?”冯宝珠不明所以地向冯寻之望去。
直到冯寻之朝她点了点头,她才半信半疑地把手递给了童博。
只见童博手腕轻轻一抖,那柄短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闪烁出明亮的光芒。
在最后一次剑影掠过后,冯宝珠震惊地发现,她掌心那道刚刚还火辣辣疼着的伤痕,竟然消失不见了?!
她的皮肤完好如初,连一丝红痕都没留下!
“这是什么妖术?!”冯宝珠蹦起来尖叫道。
“宝珠!”冯寻之蹙眉道,“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世伯,”童博将短剑从容收回腰间,淡笑道,“无妨。”
“「世伯」?”冯宝珠诧异道,“你叫我爹「世伯」?”
她歪着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童博和她父亲之间来回扫视:“你是我爹什么人啊?”
“宝珠!”冯寻之低声斥道,“不得对少主无礼!”
“「少主」?”冯宝珠非但没安静下来,那声调比方才更是高昂了八度,“爹!我们冯家什么时候认主了啊?!”
“宝珠……”看着女儿没大没小的样子,又看看一旁神色平静的童博,冯寻之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的严厉稍稍褪去,郑重其事道,“这件事,极为隐秘,不仅你不知道,你哥哥也同样不知情。”
一听这是连她那长兄冯宝玉都不知道的事情,冯宝珠刚才的惊吓和不满立刻被一股巨大的好奇和隐秘的得意取代,笑得阳光灿烂了起来。
童博似是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微微撇头抿嘴轻笑。
通过冯寻之的讲述,冯宝珠才知道,原来冯家的元祖竟出自龙氏一族。
当年为了躲避强大仇家的追杀,龙氏不得已想出了一出“苦肉计”,编造理由将一支旁系家族驱逐出去,表面上是惩罚,直到五百年后的今天,终于等到了手持信物前来相认的龙氏家主——童博。
当年为躲避仇家追杀,龙氏祖先编造借口,将一支家族旁系逐出,表面是为了惩罚,实则是为了给家族保留一份血脉火种。
五百年来,冯家的每一代家主都背负着这个沉重的秘密,小心翼翼地守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