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思熟虑后提笔,终于写成一篇晦涩难懂的开篇,可仍旧敌不过最后会有个烂尾的结局,只因从起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个不可能的开始……
思及此,宋谨中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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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大楼的轮廓在夜色中静静矗立,有如城中巍峨巨物,亮起的窗灯像缀在其中的点点星子,模糊了天际线与磅礴城市的边缘。
“叮”的一声,手机屏幕自暗中亮起,聊天框传送来一张自拍照,眼神灵动,她拿起一纸薄宣贴于面颊边,笑靥娇俏。
原本还如枯槁般望着脚下芸芸众生的冷硬男人,在暮霭沉沉中,因为她的一个笑,轻易让他眼里蓄起了柔软的光,像是暗夜里的一点熹微惊喜。
凝眸再看那字,形态飘逸,行间如幽兰丛竹,泠泠风一阵……可再美,也美不过她的面容。
程越冉忍不住笑起来,笑自己终归不过一介俗人,让他赏字,可真是高估他了!照片里有她,怎么可能不分心?!
强迫自己凝眸,静心,再静心!
舞蝶迷香径,翩翩逐晚风。
嗯!徽宗的字帖,每行两字,一共二十行,写得倒是不错。
他晓得这姑娘惯来喜好风雅,洒脱又烂漫,他在与不在,似乎对她没有造成丝毫影响,这个认知,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满心挫败。
“身体都好利索了?”程越冉问。
“本来也没什么~”许曼菲漫无目的地翻着字帖,好像在看,又好像心不在焉,撅着嘴小声嘀咕着:“有个人,燕窝,鱼胶的送来好些,怕不是要叫我补成个大胖子……”
那话里不自觉透露出的小女儿情态,惹了他轻轻一笑,宠溺道:“嗯,毕竟不是我亲自去,否则不得再送上健身年卡什么的,好叫你再怨不了那‘有个人’!”
许曼菲撇撇嘴,眼里眸光流转,涟漪沉沉。
“后来还去浮光亭钓过鱼吗?”
程越冉靠坐在桌边,语气温柔,耐心得像在哄小宝宝,似乎隔着电波,反倒叫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没再去了!”
“怎么?”
“人工水域,又是放养的,鱼的密度那么大,叫人知道我居然连一条都没钓上来……你说他们得怎么笑我?!可太丢脸了!”许曼菲抿着唇,一脸的委屈巴巴。
程越冉笑出了声,被她好一番控诉。
“你还笑!”
“人菜没关系,装备全了就好~”程越冉憋了笑,说得义正言辞。
“哎~程越冉!”被贴脸开大的许曼菲不乐意了。
“下次我教你…”他温润的嗓音有如和煦的春风,瞬间捋顺了她的小炸毛。
“下次是哪次……以后是多久?”
程越冉蹙起了眉,她柔软的声音,低落地让他有些心疼。
才想出声,她又自我安慰道:“算了!大不了寻些别的乐子……嗯!”她似乎又开心起来,“后来我就去泛舟了~”
那坐等夸奖的生动表情,顿时浮现在他眼前。
“你?你泛舟?一个人?自己撑船?”程越冉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学嘛!可惜摇到胳膊酸胀,这会儿还有点点抖呢!”许曼菲笑。
程越冉忍不住摇头赞道:“真是好大的本领!我当真是又低估了许小姐的雅兴。”
“那当然!”她很得意。
程越冉打定主意,缓声道:“等我回来,可否有这个荣幸能邀你同游?”
“可…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语气听起来似带了些薄薄的嗔怪,引人浮想联翩。
春愁别绪,离人相思,曾几何时,那些他不屑一顾的儿女情长,居然也会在今时今日博了他无奈一笑。
见他不说话了,许曼菲挽尊道:“等老来,我也要在湖边建个小院子,这样就可以每天檐下煮茶待雨至,花前持盏迎风来了!”
程越冉点头,“午梦扁舟花底,香满两湖烟水,是不是?”
许曼菲很是惊喜,“呀!你怎么知道!!”
“不用等老来,现在也可以,随时都可以…”他轻轻一笑,答得笃定。
许曼菲显然没听懂:“啊?什么不用等老来?为什么?”
“没什么~小仙女谈什么老来的事儿…”
“哇,程越冉,你好会!”
“和季清林待久了,很难不会吧!”
“你会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程越冉哼了一声,“谢谢,简直毕生之耻!”
许曼菲“咯咯”笑起来,电波静静流转……
此刻,为广阔的太平洋和一个日升日落的时间差分隔,对岸成两人,再见面,可能已经是下一个季节的结束了……
落日和晚霞在黄昏的天际边相遇,晚风吹动她颊边长发,有如画家笔尖扫落的瑰丽色彩,将夕阳下的世界描绘得如痴如醉,赤金万丈,令人神往。
“程越冉~你知道吗?浮光亭边的日落也很美……”
她的声音,柔软温和,像是一缕轻柔的春风,吹拂过他的心田。
从高处俯瞰这座城市,入目皆是钢铁般冷硬的建筑,精致有如颗颗错落分布在巨大棋盘上的棋子,执棋人费尽心机,只为能轻而易举地击败对手。
可这句话,却有能瞬间让他软了心的力量。
“还记得送你的那两支桃花吗?当晚宴请各界名流,无趣得很,我绕去了浮光亭小池边的桃树下偷偷摘的…”
“偷偷”二字让她忍不住笑了,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入场资格,在他看来却是无趣……不得不说,这很程越冉!
“……玩牌也好,做生意也罢,我一向只选能稳赢的对象,但这次,对于结果,我居然完全没有把握,甚至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因是我心甘情愿入的局,怨不得旁人……”
乍听之下,他是在说生意场上的事情,可细细想来,让人又不得不深思他话里更深层次的意思。
蕴了三分风流,七分温柔的声音近了些,伴着和煦微风送入她的耳边。
“许曼菲,你说,最后我会不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