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三哥是吃了枪药了？”
“我第一次见三哥这样！今天是不是有客户得罪他了？”
“以为三哥沉默是累了，没想到沉默了半天是想憋个大的！”
……
独冯英撇撇嘴，小声朝季清林哔哔了一句：“三哥今晚好闷，现在看起来还有点反常！”
程越冉垂下眼帘，指尖划过威士忌杯沿口。
想起她离开那日，宁城茫茫雨雾里，是他迷惘的不知所措和止于唇边的一句难言欢喜；想起那晚车内身侧一味阔别了多年的柑橘味甜香，或许也曾在谁人怀中被轻轻嗅闻，他下颚绷得死紧，目似点漆般深邃。
一仰头，杯中烈酒尽入口中，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直直往下，烧得他胸前一片滚烫。
这酒味道不似早先，酸涩有余，韵味不足，想来……原是打翻了醋！
程越冉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包厢。
方才还在他手里，那价值五位数，以手工切割而享誉盛名的威士忌杯，“咕噜噜”地滚落地面，即刻裂成几片，尤在闪烁着破碎的星芒。
提了问题却不想要答案，众人猜想着程家的这位三少爷怕是心情不好，不高兴了，一时半会儿又没人知道他是因何而不高兴。
“三哥这是怎么了？”
“我猜，是被这话题戳中软肋了吧，谁心里还没个二三事啊……对吧！”
“没准是家族联姻呢？”
“嘘！”
“啧，谁起的好头！”
“你没笑啊！”
季清林站起来拍拍手，双手合十朝许曼菲行了一礼，道：“曼菲老师！感谢！感谢你让我们知道原来三哥也挺八卦的！今晚又开眼了，有没有！”
“有！”
听他这么说，大家一阵哄笑，在喧闹声中，小插曲被一带而过。
气氛逐渐转热，尤适合微醺，许曼菲脸上却泛起一抹似晚霞映耀的红，须臾间平添几分妩媚与韵味。
她离开热闹的场子，想去外面吹吹风。
春日的夜，微风飘飘摇摇。晚风拂去她面上的燥热和心中混沌，涌动着的夜的潮汐顷刻间惊起一身寒凉。
而命运似乎在今夜以不可预知的方式引领着她走向一程未知的前路。
就像此刻，小花丛边，方才看起来还有些憋闷的男人，适逢其时的，就刚好蹲在那里，怀里多出了个“小不点儿”，他正柔声细语地哄着，有耐性到让许曼菲惊讶。
小萌宝粉嫩的脸蛋儿靠在程越冉肩头，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小朋友的哭声逐渐止住，男人轻抚怀里的小脑袋，眉梢眼角饱含柔软。
此刻单膝下蹲的男人较平日高大的身形矮了许多，五官融于月色灯下，更显俊朗雅致。
眼波流转间，他看见了她……
许曼菲有些疑惑，一眼瞥见那藏在高树冠丛中的一个小小粉蓝色气球，她又了然地笑了。
走近几步，听见那男人，声音温润有如山涧清泉，正哄了怀里的小男孩儿说：
“别伤心了，好吗？失去的东西也许再也找不回来，但我们还可以去找寻新的快乐～”
小宝贝为泪水洗过的大眼睛里满是似懂非懂的疑惑：“新的快乐又是什么呢？”
“嗯？”
在程越冉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时，许曼菲弯腰递上一颗漂亮的七彩糖果，笑着说：
“可能是一颗甜甜的糖果哦，送给你，好不好？”
那小不点儿看见这么漂亮的姐姐，面上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红着小脸接过糖。
程越冉仰面看她，眼里噙着光：“哪来的？”
他站起身，那熟悉的压迫感伴随着淡淡雪松香随之而来，只是不似先前那样叫她无措，可见酒精果然是个好东西。
“方才玩游戏赢的！”她面上带了些小小的得意，眉梢眼角饱含俏红，色若春晓。
程越冉垂目静静凝视着她，许曼菲无辜道：“你没有～即便把我盯出一个洞，你也是没有的！因为，我就只赢了一颗！”她竖起食指，认认真真地摇了摇。
月色如许，不及她眸光潋滟。
程越冉笑了……
多可爱的姑娘啊！
只因尘世喧嚣，人心浮动，充斥着万般烦恼的现世里，她居然会觉得，他看她，也是眼巴巴地馋那一颗漂亮的七彩糖果。
再垂头时，“小不点”已经窝近姗姗来迟的妈妈的怀抱，正恋恋不舍的同许曼菲道别：
“谢谢姐姐，姐姐再见～”
“还有，谢谢叔叔，叔叔也再见～”
咯噔……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固，不知是何人心间一沉？
年轻妈妈朝程越冉尴尬一笑，对怀里的萌娃小声说：“要叫哥哥知道吗？叫叔叔，就喊老啦！”
在他懵懂的眼里，那妈妈又补了一句：“因为哥哥是姐姐的男朋友啊，他不想自己比姐姐大太多，就像爸爸也不想比妈妈看起来大很多，是不是?”
许曼菲：？？？
气氛骤然凝结的更牢固了些，就叫人挺慌张的！
可小萌宝却瞬间就懂了，嚷嚷着：“噢噢噢！哥哥再见～”
在他挥舞着小短手的背影里，又是何人悄然红了脸颊？
程越冉收回视线，看向面前身高将将及自己肩头的漂亮女孩儿，他眼里漾着光，语气带了些玩笑的戏谑，“谢谢年轻的曼菲老师，连我都沾光了，怕是一下小上了好几岁……”
程越冉笑起来时，嘴角有个好看的弧度。
“我的荣幸～”许曼菲顺杆儿下坡，倒是一点没谦虚。
她长发散开，从那个方向吹来的风里，顿时都有了一股熟悉的甜香，程越冉闻到，忍不住细细分辨，像午后，她工作室窗前盛开的那株花，重瓣明媚，带着薄雾般的惑人芬芳。
夜幕里，忽然就有了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程越冉指尖动了动，这一刻，他知道可能不会有答案，却依然忍不住想问。
“所以……你有爱过他吗？”
许曼菲愣了一下，转头看他时，这个白日里看起来克己复礼有如高岭之花的男人，此刻站在树下，背后无边月色映衬着他晦涩不明的沉沉目光，深邃中透着些动人的浅浅情愫……
她摇摇头，想着许是自己喝多了，胡思乱想又看错了吧！
“程先生不觉得自己这么问，很冒犯吗？”许曼菲面上含笑，语气却很淡。
“不觉得…”
这话直白到让许曼菲以为，喝多的人远不止她一个……
“所以，程先生是想要一个答案，还是一个机会？”
“如果两个我都想要呢？”程越冉眸光粼粼，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么你呢？中途离场是怕被人问吗？”许曼菲不答反问。
成年男女之间的暧昧，你来我往，攻守自如。
“我？”
程越冉明知故问，他忽而怔思，忆起那年午后，面前人长发翻飞撞入他怀里的模样，有如绚烂的春日娇花，轻易便扰了他的心。
时光荏苒，韶华如梦。
他个子很高，俯身靠近的时候，将她整个人都拢在了他的阴影之下，暗香浮动，许曼菲抬起了头，那张清隽绝伦的面孔近在咫尺。
“一下冒出这么多问题，该由谁先回答呢？”
程越冉唇角微扬，一双眼里，蕴满了恰似骤雨初歇时，那熏人欲醉的潮湿冷风，叫人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两两相望，谁也没有再开口，然，暧昧却在暗处悄然滋生。
他的指尖，停在她眼前，温热指腹在她面颊边一遍遍轻轻摩挲。
“我那第二个梦，同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