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她款步而来的模样,像自面前画里走出的美人丹青,亦如少年人脑海深处浮现出的一抹悠远记忆,如梦似幻,无可碰触。
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恰似繁花盛开时指尖盈盈一握的烂漫春日,何其美丽却短暂难留,感受到又无法触及的温度稍纵即逝……
许曼菲停住了脚步。
窗前那人卓然而立,面容是出人意外的年轻俊美,白衬衫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衣摆严谨地收进黑色西裤里,打扮体面,雅正矜贵,只眉宇间一抹不自觉流露出的清冷与疏离,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许曼菲心不由己的感慨了一句,这人穿白衬衣可真好看啊!
她自感面热,移开了目光看向一旁的季清林,“最近好吗,季清林…财神爷怎么今天得空?”
花影重重,是她瞥来的一眼,可惜叫的人却不是他,压住浮动的思绪,缓缓呼出一口气,男人收回视线安静地聆听。
季清林哈哈大笑,“曼菲老师,又见面了!”
闲谈几句,二人目光重新投向窗前那位好看的先生。
“这位是?”
她好像一点都想不起他?甚至,她大概压根就不认得他吧,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在多年后,仍叫他倏然间有些难言的沮丧……
“程越冉。”
那男人伸出手,指节纤长,手背青筋若隐若现,皮肤白皙有如玉质光泽。
许曼菲同他短暂交握,他的手,温热有力,半掌之礼,很是端雅。
“前几日还同我三哥聊起曼菲老师来着……”
许曼菲:“嗯?我有什么可聊的?”
季清林挑眉微笑。
“许小姐绘画技法卓绝,绘梦的想法也很独特,可聊之处,不少。”
窗前那个斯文又好看的男人淡淡一笑,将奉承她的话讲得格外自然,叫许曼菲面上浮现一抹淡淡红晕,旁人只当她是脸红了。
“程先生过奖了~”
看许曼菲落在自个儿身上的视线,季清林赞同地点了点头,见气氛正好,他放下茶盏,长腿一伸站起身,自觉给二人让出空间,径自去院里找禾燕。
“许小姐还会画国画?”
看他在窗前赏了许久那幅画,许曼菲了然,“小时候是有系统学过的…后来转学油画了。”
程越冉赞许道:“这幅画意境唯美,让人仿佛置身其中…”
许曼菲目光落在画里盛开的三角梅上。
“中国画比较注重‘写意’,追求生动的‘气韵’之美,留白相对会多一些,借此给观赏者以更为广阔的想象空间。”
“许小姐作品笔法纯熟细腻,用色也颇为雅致精湛。”
“我愿称之为,天分?!”她不似先前那般谦虚,反倒开心地笑起来,像是因为得了他的夸赞而高兴。
她双眸潋滟宛若清溪一泓,身量较多年前长高了很多,褪去了稚嫩的面容也愈发妩媚动人。
联想到她的职业,程越冉缓声道: “所以,这是许小姐的‘岭南一梦’吗?”
她微微一笑,如金色织锦的几束光线穿层而过,轻抚过她的肩头,漫射在那如绸缎般的黑发上,美得毫不真实。
他眸色渐沉似笼了层意味不明的深色,流光不溢又晦涩暗涌,思绪明明纷乱,面上却波澜不惊,此刻只静静地看着她……
茶叶已溶出茶汤,香气是江南独特的甜柔。
程越冉小啜一口,叹了句,不愧为洞庭碧螺春。细品之下,确是甘香而不冽,饱含了如同春风朝煦般的江南香韵,仿若抛却了尘世间的喧嚣,泛舟于碧波万顷的湖水间,十里微风,盛满了春的清幽。
“好茶!”
他放下茶盏,开口询问:“许小姐的画风,我很喜欢,可否提前约几幅?”
“几幅?”许曼菲有些惊讶的重复了一遍。
“都说,花未全开,月未全圆,才是最好的状态,可我却总想贪心些,惟愿十全十美,不若就十幅吧?”
吓!
他淡笑着的模样,让许曼菲觉得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十幅?”她又同他确认一遍。
“是!”
程越冉肯定道:“听季清林说许小姐是绘梦师,可以通过文字勾勒世人梦境,想来颇有意趣,很治愈,我期待能试一试…”
他都这样讲了,许曼菲也就不再推脱,见时间差不多了,向来点到即止的程越冉起身告辞。
行至门边,一张照片轻易勾了他的视线,熟悉的校门前是她盈满笑意,俏丽初绽的面庞。
那些记忆里的画面有如打开了闸门的潮水,瞬间向他涌来,程越冉指尖微动,轻呼一口气,意味深长道:“宁南中学,许小姐原来是我的,小学妹…”
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带了些怀念的憧憬,无意间叫她听见了一般。
“是吗?”
一室蓊郁的翠波荡漾间,尘封已久的悸动正悄然破土萌芽,她歪头看他的模样,像是融入了整个春日里的绚烂,这画面过于美好,叫他记了许多年…
“看来,我同程先生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