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赞捏了捏方才被刘昶拍得生疼的肩膀,摇头道:“她不让说。”
刘昶摩拳擦掌,一言不发地亮出拳头,观赏着自己沙包大的拳头:“也不知拳法精进了没有。”
刘赞啧了一声,真是拿他没办法,用力按下刘昶的拳头:“我带你去个地方,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找。”
二人结伴出宫,行至听音坊。
听着里面传来的丝竹之音,刘昶心中疑虑,难道她一直都在这里面纵情声色躲着他们吗?
刘昶指着听音坊,冷眼看向刘赞:“她一直都在这里吗?”
刘赞忙将自己撇干净:“我可没说。”说罢,便径直走进去。刘昶也紧随其后。
刘赞甩出折扇,四处张望着,问道:“沈姑娘可有空闲?”
听音坊管事的回道:“不得闲,两位爷还是寻其他姑娘去听曲儿吧,不妨先楼上雅间坐坐?”
“也好。”刘赞合上折扇,带着刘昶上楼入座雅间。
两人堪堪听了三四首曲子,刘昶便坐不住了,以为刘赞在故意拖着他,面无表情,站起身便要往外面走:“六哥,你无须这般拿我寻开心,你既不想说,我自去寻便是。”
“七弟!”刘赞忙追上去,他们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七弟他自己亲自找吗?哎呦!
刘昶愤而推门出去,头也不抬,迎面竟撞上了抱着琵琶的沈韵,刘昶忙伸手拉住:“小心!”
沈韵紧紧抱着琵琶,险些摔倒,待站稳身形后,认出这正是先前见过的定北王刘昶,见他脸色不好,忙施礼道:“婢子不慎惊扰尊驾,伏惟恕罪。”
刘昶定睛一看,认出沈韵,并未放在心上,只道了声“无妨”,随即快步下楼。
刘赞跟在其后,临行前还不忘瞥一眼沈韵。
“七弟!你慢些!我力竭,追不上你了,慢些!”刘赞好容易追上刘昶,拉着他的胳膊喘着粗气。
刘昶则是冷脸站在听音坊门口,等着刘赞解释。
刘赞深吸几大口气,稳了稳呼吸后,问道:“七弟,方才那沈韵,你可看仔细了?”
刘昶白了刘赞一眼,冷哼一声,他来此处是来寻五姐的,可不是来听伶人唱曲儿的,那沈韵,与他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刘赞无奈摇摇头,他就知道!七弟并没有注意到沈韵手腕上戴的珠串,不得已,上前一步,继续提点道:“你没看到那沈韵手腕上戴的是什么吗?”
刘昶回过神来,疑惑地看了刘赞一眼,细细回想,一无所获,他哪里关心这个?
正说着,沈韵从听音坊出来,一辆马车早就恭候多时。
刘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沈韵,在沈韵上车时,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干净白皙的小臂,手腕处戴着一副手串。
刘昶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他先前送给刘宁的吗?
此时刘昶也顾不得许多,流星阔步般冲向沈韵,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情,一把擒住沈韵手腕,紧紧盯着那副手串。
即便是如今开放边市,与胡人沟通贸易,有不少的宝石涌入国内,可这副手串上用的宝石在京中实属罕见,能觅得一颗已是很难得了,更何况是几十颗饱满圆润的宝石呢?
除了刘宁手腕上的那串,再无在旁人手上看到过。
刘昶一眼便认出这幅手串,厉声质问道:“这手串你是哪儿来的?”
沈韵腕间这手串,是他第一次打了胜仗胡人进献的,阿宁一直形影不离地戴着,宝贝得很,如今怎么会到她手上?
沈韵拉起袖子遮住手串,扭动着手腕企图挣脱刘昶的束缚,但皆是徒劳,刘昶是战场上握剑举枪的手,力道极大,沈韵只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被捏碎了。
刘赞忙上前劝着:“七弟,你别冲动!”
沈韵一旁的小婢女那尔丹见状,情急之下从袖中抽出一柄弯月胡刀,径直朝着刘昶面门刺过来。
胡刀破空袭来,在头顶太阳的照射下,闪过一丝晃眼的银光,刘昶下意识偏头躲闪,手中力道仍不见松泄。
刀刃锋利,齐齐划断一缕刘昶鬓边散落的发丝。
刘赞不由得惊呼一声,后退数步不敢靠近,毕竟刀剑无眼,他又不似七弟那般武艺高强,万一伤到可就不好了。
沈韵同样惊得瞪大了眼睛,她竟然忘了身旁的那尔丹了,待回过神来,不由得呵斥一声:“不得无礼!”
那尔丹听得这声训斥,方才停住手。
刘昶并不打算放过她,一手捏着沈韵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抬起捏住那尔丹握刀的手腕,一眼扫过那尔丹手中的胡刀,冷眼道:“弯月胡刀?”
难道是胡人?想到这儿,刘昶神色一凛,手中的力道加重。
那尔丹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沈韵怕刘昶继续追问下去,忍着手腕上的痛楚,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十分勉强道:“可是哪里得罪了殿下?还请殿下明示。”
见刘昶还是不肯放手,沈韵倒吸一口凉气,神色戚戚道:“妾是全靠这双手弹奏琵琶讨生活,殿下若是还不放手,只怕妾这双手便废了,还望殿下垂怜。”
刘昶目光如刀:“我只问你,手串是哪儿来的?”
“七弟!”刘赞无奈扶额,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刘昶臂膀,可刘昶手劲儿依旧不见松。
沈韵眼中不免涌出几颗滚大的泪珠,堆在眼眶里,楚楚可怜地看向周围民众。
周围围观的百姓们皆是指指点点议论着。
“一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是啊,什么仇什么怨,要砸人家的饭碗!”
“小声些,看他们穿着不凡,只怕来头不小呢,别得罪了他们。”
“怕什么!如今大长公主监国理政,政治清明,即便是皇亲国戚,也得遵守王法!”
“嘘嘘!他看过来了……”
刘昶一个眼神冷冷扫过,本该在战场中弥漫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围观的人纷纷垂头,皆不敢与之对视,生怕惹祸上身,默默离去。
听闻民众们提及刘安,刘赞怕他们二人会影响刘安声名,一个眼神扫过去,摇头示意。
刘昶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手。
只是方才问的那个问题,沈韵还是没给出答案。
沈韵带着那尔丹向刘昶与刘赞二人行过礼后,揉着有些肿胀疼痛的手腕上了马车。
刘昶紧盯着那架远去的马车,即便是马车扬起的飞尘渐渐落定,他还依然盯着那个方向,良久,才开口道:“六哥,她是不是与五姐有关?”
刘赞“啧”了一声,连连摇头笑道:“看来你还是不傻啊。”
随即叹息一声:“不过你也太过鲁莽了,差点出事,你要是出事,我可怎么向大姐姐交代啊!”
想起方才那尔丹举刀刺向刘昶那一幕,刘赞心里便忍不住地扑通乱跳,好险好险,而后又抱怨着:“沈姑娘身旁的那个小婢女也真是的,哪儿能一言不合就亮刀子啊!”
刘昶问道:“那个小婢女是胡人?”
虽说那小婢女穿着他们江朝的服饰,梳着江朝女子日常梳的发髻,乍一看与江朝女子无异,可眉眼之间还是能看出些异域的特色。
刘昶居于边关良久,见过的胡人也多,自然能看出来。
不过,那小婢女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兴许是在边市上见过吧。
刘赞摇摇头:“这……我从未在意过……”
忽然刘赞捂着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莫不是她是胡人派来的细作?”
刘赞先前一直在忙边市的事,边市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别的功夫管京城的铺面,因而京城的听音坊等店面,都放任她们自行打理。
江朝与胡人,都会互相派些细作摊子来打探情报,打探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消息,再者,边市开放,不少胡人进入江朝做些小生意谋生,因而见着胡人他们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听音坊不一样。
听音坊,明面上是听歌听曲的地方,暗地里则是为刘赞收集京中情报的组织,如今对于沈韵身旁多出来的这个小婢女,刘赞更是一概不知。
经由刘昶提起,刘赞方才上心,在这个地方有个胡人,真是细思极恐,看来得查查这个婢女了。
“不好说。”刘昶撇撇嘴,扭头白了刘赞一眼,旋即心中有了主意,瞄准一旁的马匹,抢过缰绳后翻身上马,寻着沈韵所乘坐的那架马车的踪迹而去。
“诶!我的马!”
“给你。”刘赞随手从袖中掰出半块碎银,丢在马匹主人怀里,“这匹马我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