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和学姐对她那么好，替她申请助学贷款，帮她在校外介绍兼职挣生活费，而她却对温老师生出过不该有的绮念。

方咛暗下决心，哪怕是为了替自己心中这份肮脏不堪的恋慕之情赎罪，等将来毕业工作了，她一定每年都要买礼品，上门拜访感谢温老师和明浠学姐。

方咛轻声说：“谢谢学姐。”

学姐语气轻快：“不用谢，好好玩，玩得开心点，我把我学长的联系方式给你，你直接跟他联系吧。”

方咛说好，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学姐，方便问问你的学长叫什么名字吗？我该怎么称呼他？”

“哦，他姓黎，黎雅博，黎明的黎，优雅的雅，博学多才的博，他脾气很好的，一点架子都没有，叫的话你随便叫吧，跟着我叫他学长也行，或者你直接叫他英文名Arthor也行。”

方咛全部记下：“嗯，好的。”

她在通讯录上打下男人的名字，习惯性地想打上全名，但又觉得不太礼貌，于是最后用了黎先生三个字。

既然是学姐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学长，又是澳城本地人，大概家里很有钱吧，还是恭敬一点称呼他比较好。

方咛做好心理准备，虔诚地拨通了这位黎先生的电话。

男人磁性温和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黎先生的普通话比她想象中的要标准太多，几乎听不出来任何白话口音。

对话很简短，因为方咛太紧张了，她一直在说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可能因为她太啰嗦，而且说的话也没有什么营养，让对方有些不耐烦，男人笑了下，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如果你的谢谢不能换英镑的话，说一声谢谢就够了。”

明知道男人看不见，方咛还是下意识地点头，又跟他道歉：“哦，好的，对不起。”

澳城不大，按照旅游攻略，方咛要先去临近的港城观光，然后再坐海上轮渡去澳城，黎先生问了她到港城的航班信息，说等那天他会去机场接她。

方咛说：“不用的，我自己可以搭地铁去酒店，我都做好路线了。”

黎先生问：“你已经订好酒店了？”

方咛说是的，他又问酒店叫什么名字。

方咛如实告知，他说稍等一分钟。

一分钟后，黎先生说：“我查了下，那里不太安全，很多偷渡客都在那一片，你确定要住在那里？”

方咛没说话。

她也想住好的酒店，可是港城的酒店一晚的房费太贵了，如果和室友合住，还可以平摊房费，但她一个人，真的负担不起。

黎先生见她不说话，于是说：“如果你相信我，我来给你订酒店吧，房费你不用担心。”

方咛坚决拒绝，不是什么贫者不食嗟来之食的人生原则，她没有那么清高，她只是害怕，黎先生这么大方，她和他都没见过面，他居然连房费都给她出，会不会是什么高端诈骗。

……

黎雅博虽然为她的固执所不解，但没有勉强她。

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言行和决定负责任，他已然好心提醒过她，算是仁至义尽，如果之后她在那种鱼龙混杂的酒店里出了什么事，也跟他无关。

不过他还是打了个电话给Cissy，告诉她，你的这个小学妹有点不识好歹。

Cissy很快又给他回了电话，一回过来就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学长，由于你太大方了，你被我学妹当成那种杀猪盘的骗子了！”

黎雅博：“……”

等了半天，Cissy还在笑，他取下眼镜，无奈揉了揉鼻梁，干脆把手机拿远，按下免提，放在桌上，等Cissy笑完再说。

“笑死我了，澳城首富的大公子，居然被人当骗子。”Cissy打趣道，“学长，有何感想？”

“就算我真是骗子，我也不会骗你的这位学妹。”

黎雅博语气淡然：“骗一个需要申请助学贷款上学的学生，天主不会饶恕我的。”

“别跟我这个无神论者说什么天主，我不信那个。”Cissy语气欢快，“虽然我这学妹是没什么钱吧，但是她真的长得很漂亮，我跟你说过吗？她是系花，他们系至少有一半的男生都想追她。”

“所以呢？”黎雅博微笑反问，“你想撮合我们？”

“额，也不是……”Cissy嘟囔道，“我是看学长你一直没有女朋友，之前沈司渝在学校那么倒贴你，你都没答应……”

黎雅博知道Cissy和沈司渝一向不合，家世、美貌、奢侈品、追求者，什么都要比，就连他也成了她们较量的工具之一。

如果不是Cissy的家里早就为她安排了联姻对象，她的丈夫又管得严，黎雅博敢保证，以Cissy那离经叛道的性格，她绝对干得出来为了气沈司渝，跑过来追他这种事。

为了让沈司渝吃到瘪，Cissy拼命地给黎雅博介绍其他女孩子，只要他不跟沈司渝在一起，她就开心。

学妹性格骄纵，黎雅博也不想跟她计较，只是语气温和地说：“Cissy，别费心了。”

“比起沈司渝，我和你的这个学妹，更不可能。”

Cissy不解：“为什么？我这个学妹真的很漂亮，而且性格也特别好，人也努力上进，还有……”

黎雅博：“可是她很穷。”

Cissy一时语塞。

“……学长，你不是那种会用贫富来给人贴标签的人吧。”

“你做过那么多慈善，还资助过那么多贫困山区的孩子，我以为你……不会在意一个人有没有钱。”

黎雅博微微一笑，柔和的蓝色眼睛中，细微闪过一丝傲慢的轻蔑。

“我当然不在意一个人有没有钱。”他说，“如果你的学妹需要资助，我可以考虑，如果你是想把她介绍给我当情人，这也很合理。”

Cissy即刻否认：“喂，我是正经介绍你们认识好吗？”

“那就很不合理了。”黎雅博叹气。

“如果是给我介绍情人，我暂时没有那个需求，如果是给我介绍女朋友。”

“Cissy，说句不好听的实话。”黎雅博柔声说，“就连灰姑娘起码都有一个伯爵父亲，你的这个学妹有什么？”

漂亮、成绩好、努力上进？

不还是个穷鬼。

Cissy沉默。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在她眼中和那些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截然不同的黎学长，在他看似谦和有礼的外表下，骨子里对于贫富阶级的划分和认知，甚至比那些富家子弟，更傲慢、骄矜，且无可救药。